自從患上乳癌後,李女士便定期來見我,希望在面對治療和康復的過程中得到情緒支援。她最初只選擇乳房切除手術和電療,但手術後經過再三思量,她決定要求醫生為她補做乳房重建手術。可是因為身體狀況和懷疑病情反覆,她需要讓醫生評估確定何時才適合進行手術。
每次當她提起覆診經歷時,總會越說越激動,卻又怕動氣會影響病情,於是好快又壓抑下去:「等、等、等,等個大半天才見到醫生,然後他又叫我等,等下次抽血、檢查、開會討論……唉,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為這個治療劃上句號? 什麼時候我才可以過回正常日子?」
由於她想到一旦醫生為她安排做手術便要休養好一段日子,所以她一直擱置復工或計劃任何需要放進時間表的事,彷彿每天都為下一次覆診作準備。即使嘗試跟她探討如何以其他模式重拾一些病情以外的事情,她都堅定認為不是時候。在治療過程中,當時機未成熟時,也許只有不慍不火地陪伴同行。
數月後,她終於順利完成重建手術了,不過,生活並未有因此回來。她變得更集中擔心病情有沒有變化、癌指數有沒有上升。為怕編排好事務之後一旦收到病情轉壞的消息會加倍失落,她持續不敢重啟過往的規律。日子久了, 她也越來越沒有信心應付放下多時的工作。然而,她自覺情緒日益低落,而且每當遇上要等待的時刻,她都比以往顯得更煩躁難耐,例如排隊買東西時、被路人阻著自己前行時、輪候覆診時、推掉工作邀請時等等。
我輕輕地回應:「等待似乎是病後一直做著的事,而等待也似乎令人越來越感到被動、不耐煩 、甚至氣憤? 」
她終於理直氣壯地發怒了: 「根本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做回我想做的事,這個病令我的人生徹底變了樣,要我在等死嗎 ! 」
這次,我們借著這份憤怒,鎖定了躺在下面的傷痛。痛定思痛下,終於好好地回顧了各種想法、假設、恐懼和顧慮一直以來要她支付的代價。 然後,她做了一個選擇,不再等待不安停下來, 嘗試與它共存, 好讓她重回要走的軌道。
撰文:廖嘉敏女士 香港心理學會臨床心理學組 註冊臨床心理學家